塞班之败 败在何方
2013-02-03 14:18:15 阿炯

诺基亚宣布了一条令人遗憾的消息:将停产 Symbian 智能手机,去年发布的 808 PureView 成为这款拥有 15 年历史的操作系统的绝唱。Symbian 系 统诞生于 1998 年,刚一降生就得到了当年手机界三大巨头爱立信、摩托罗拉和诺基亚的鼎力支持,三星、LG、索爱等厂商也陆续加入。2000 年,全 球首款 Symbian 手机爱立信 R380 上市。2006 年,全世界已经有超过 1 亿部 Symbian 手机。

但是,它的好运 到此为止。2007 年,苹果 iPhone 彻底改变了手机行业。Android 的入局,更是让众多厂商纷纷逃离 Symbian,诺基亚几乎成了唯 一一家生产 Symbian 手机的主要厂商。到了 2011 年,诺基亚也撑不住了,宣布全面转向 Windows Phone,并逐步放 弃 Symbian 品牌。昨天,诺基亚宣布停产 Symbian 手机,比早先宣布的 2016 年停产提前了三年。

是哪些因素,导致这一手机行业的“罗马帝国”,在短短 7 年间彻底垮塌?Symbian 之败,败在何方?

2000 万条代码

与 iOS 和 Android 相 比,如今的 Symbian 显得陈旧、庞大而笨重。但在 1998 年,情况并非如此。与绞尽脑汁想把 Windows 移植到手机上的微软相比(这造 就了后来的 Windows Mobile,而微软早就把它抛弃了),Symbian 专为移动设备而生。事实上,它的前身 EPOC 是 “Electronic Piece of Cheese”的缩写,意思是“使用电子产品就像吃奶酪一样简单”。

但是,在 15 年的发展历程中,Symbian 不断加入新功能,而联盟厂商也按照自己的思路对 Symbian 动手术。到了 Symbian^3 时代,它的功能已经十分完备;但这造成的恶果是,它的庞杂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关于这个问题,有一个小故事可以证明:诺基亚前高管朱汉尼·里斯库(Juhani Risku)在退休后出了一本书,名为《新诺基亚》(Uusi Nokia)。在谈到 Symbian 的问题时,他写道:

“我 有一部 E71 手机,它的系统是 Symbian S60 V3。我注意到,在手机锁屏状态下,会弹出一个对话框,盖住了提示信息。我问研发人员:‘能 把这个框缩小 5 毫米吗?’他们研究了一下,说:‘我们找不到那行可以将它缩小 5 毫米的代码。这部手机上有 2000 万行代码,找到它是不可能 的。’”

诺基亚似乎从来没有正视系统复杂度的问题,更没有寻找根本解决方案。它只是在原有系统上修修补补,而这只是把问题往后拖延罢了。毕竟,给你一辆夏利,无论怎么改装,都是无法改成一台法拉利的,如何去追赶 iOS、Android 这样的跑车呢?

开发者社区?Symbian 从未拥有

如今,无论是 iOS 和 Android,还是奋起直追的 Windows Phone 和黑莓 10,都强调开发者社区的培育,以及整个应用生态系统的建设。与之相反,Symbian 及其主要支持者诺基亚,似乎一直不重视软件开发。

在 第一款 Symbian 手机爱立信 R380 发布两年后,已经有许多企业和个人为 Symbian 提供 Java 应用程序,种类也十分丰富,聊天 软件、浏览器、游戏等无所不包。但是,这种欣欣向荣的局面并未演化为富有生命力的生态系统,原因是当时移动互联网远未成型,Symbian 的开发团队也 认为,手机只要有基本功能就够了,其他都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

在这种情况下,Symbian 应用只能在 PC 端借助各种论坛传播,玩 家们每天交流心得和软件,虽然比较麻烦,倒也自得其乐。后来,Symbian 在 2007 年又搞出了“签名证书”系统。这一系统的本意是提高手机安全 性,但用户很快发现,申请证书实在太麻烦了,许多人因此放弃了 Symbian。它极大遏制了 Symbian 应用的发展和推广。

而开发 者也是苦不堪言:Symbian 已膨胀为庞然大物,API (应用程序接口)也非常难用。简单地说,其他平台要实现一个功能,就能找到对应的一 个 API,而在 Symbian 平台,实现一个功能就要数个 API 搭配使用。有人戏言,Symbian 是减轻底层开发人员(参与开 发 Symbian 的人)的痛苦,而增加上层开发人员(在 Symbian 上开发的人)的痛苦。

如果开发难度还可以克服,那么商业前景 的黯淡,更是让开发者心灰意冷。苹果 App Store 是目前最成功的应用生态系统,它的背后是音乐、视频、游戏、图书等一条条完整产业链,开发一款 应用,开发者和苹果都能赚到钱;相比之下,Symbian 厂商在开发初期各自为战,到了诺基亚主政的时代,也没有重视跨领域合作,利润链条无从谈起。这 样一来,开发人员纷纷改行,转向苹果和谷歌。

所以说,尽管 Symbian 平台的应用体系起步很早,也拥有数量庞大的优秀软件,但它从来没有真正重视应用和开发者,也没有形成一个成熟的生态系统。

官僚主义埋葬 Symbian

如果没有 iPhone 和 Android,那么 Symbian 帝国仍可以在一段时间内高枕无忧。尽管系统本身的缺陷导致开发者苦不堪言,应用生态系统从未真正成型,但在“手机=打电话+发短信+挂 QQ”的时代,Symbian 还是能够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

但是,乔布斯在 2007 年用 iPhone 告诉大家:手机不只是一种通讯工具,它是一种生活方式。

诺基亚最初对这家整天忙着卖 iPod 的公司不屑一顾,认为乔布斯根本不懂手机,iPhone 是一款不可能成功的产品。在如日中天的芬兰巨人眼中,手机的核心功能就是打电话,一切不以电话功能为核心的产品都是耍流氓。

直 到 2008 年,诺基亚才推出了首款触摸屏手机 5800,采用全新设计的 Symbian S60 V5。人们很快发现,这款手机 与 iPhone 差距太大了。为了节约成本,5800 采用的是电阻屏而非更加灵敏的电容屏,屏幕面积更小,机身更厚,做工惨不忍睹。更关键的 是,5800 的系统 UI 明显带着前 iPhone 时代的痕迹,很多操作并不符合触屏用户习惯。

另一方面,由于仍在推出 Symbian 非触屏机,诺基亚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维护日益臃肿的 Symbian 系统,而非考虑把整个系统推倒重来。或者说,诺基亚循规蹈矩的企业文化,决定了它不可能对 Symbian 进行根本变革。

根 据《新诺基亚》一书的描述,诺基亚拥有 5000 名研发人员,其中 500 人属于顶尖人才,经常能够提出一些优秀想法。不幸的是,由于审批流程冗繁复 杂,这些创意常常无法转化为产品,反而被竞争对手抢先。此外,诺基亚痴迷于数据统计和市场调查,以至于它的网站最常见的页面就是用户调查问卷。它希望在判 明用户需求后,才有所行动。这显然禁锢了创新,拖慢了研发速度。

这体现了诺基亚的两大心态:1、凡事都得走程序;2、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官僚主义的典型特征。

保 守的思维方式最终葬送了 Symbian。诺基亚在 2010 年发布了全新设计的 Symbian^3,支持电容屏,并优化了界面;但彼 时 iPhone 和 Android 手机已经如日中天,Symbian 无力回天。心灰意冷的诺基亚最终向微软投怀送抱,转 向 Windows Phone 平台,Symbian 成为弃儿。

从宿命论的观点来看,Symbian 帝国之所以崩塌,根本原因是它首 先抛弃了时代,而时代也毫不留情的抛弃了它。在 iPhone 诞生后,手机的内涵被大大拓展,不再仅仅是打电话、发短信的工具,而是能够满足通讯、娱 乐、社交、工作等多重需求的移动数字中心。Symbian 和诺基亚过于强调通讯功能,长期忽视其他需求,是 Symbian 与时代脱节的主要原因。

辉煌逝去

“国内相关的塞班论坛也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很多开发者已经实现了身份转变。”张毅对记者说,对于早期的开发者或者公司来说,塞班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曾经有开发者如此形容,做塞班是一种修行。

塞班操作系统最早是塞班公司为手机而设计的操作系统,1998年由爱立信、诺基亚、摩托罗拉和Psion的共同组建,包含了联合的数据库、使用 者界面架构和公共工具的参考实现,前身是Psion的EPOC。1999年,塞班公司推出了Symbian OS v5.x操作系统,随后迎来顶峰时期的塞班造就了诺基亚长达15年手机市场份额龙头的地位。那个时代,搭载塞班系统的诺基亚系列手机成为了人们手中的街 机。

“也可以说是诺基亚奠定了塞班的位置,那时候开发者在塞班上做开发的门槛很高,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写代码也不像现在,那时候需要一行行自己写。”张毅对记者说,不少早期塞班开发者的思路是跟着中国移动走,通过梦网里面的扣费渠道赚钱。

对于大多数开发者来说,塞班主要面对SP内容提供商。“都是一些指定的公司,依赖于运营商的模式。”国内139.me的创始人朱连兴对塞班的印象是封闭。

“其实和IOS付费模式很像,只不过进入运营商的门槛更高,比如说消费者在梦网中看到一些小游戏,2元或者5元,挺便宜就付费了,开发者就和运营商进行分成。”张毅说,但当人们发现花同样的钱可以在另外一个系统中买到更好的游戏或者音乐体验时,市场发生了快速转变。

IDC数据显示,2012年第二季度全球智能手机市场中,Andorid和iOS两者占总出货量的85%,创下历史新高。而塞班已降至5%以下。面对这样的情形,超过90%基于塞班平台的诺基亚Ovi商店中,相关应用数量也在急剧下降。

后来者众

毫不夸张地说,像朱连兴这样的普通开发者,也许正是塞班走向没落的重要原因之一。

2008年11月,朱连兴们已经隐约感觉到新时代开发热潮的到来。原因是,在半年前,一家叫做苹果的美国公司为开发者提供了iPhone软件开发包,并且在7月开放了iPhone App Store。这意味着,以往封闭的手机平台在向全球的软件工程师打开大门。

“苹果直接把运营商跳过了,开发者可以非常简单地工作,在苹果没有开放之前,开发者直接向手机装软件再赚钱是不可能的。”朱连兴对记者说,苹果是第一个把门槛降成零并把开放平台分享出来的公司,和塞班的封闭相比,也许这就是不同。

“当时我们的第一个感受就是一种新的养老方式诞生了。”朱连兴告诉记者,只要有一款产品在app store上热卖,作为开发人员得到的分成也许让人兴奋得难以想象。他说的丝毫不夸张,在成为国内第一批苹果app开发者后,朱连兴的团队很快收到了百万 元级的收入,他们开发的游戏被80多个国家的数百万用户下载,来自美林银行和联想研究院的潜在投资者也对他提出了邀约,希望提供资金和办公场所。

短短几个月后,更多的开发者蜂拥而至这个平台淘得第一桶金。随后,Google、RIM等公司也开放了类似平台。塞班开发者的数量迅速下跌。

“消费者转移是很容易的,都是付费平台,当遇到更好的体验时就容易产生习惯性转移,但随后安卓的出现又慢慢在破坏这种模式。”张毅表示。

“但这种平衡其实已经在被安卓打破,我们可以看到苹果系统上的免费软件越来越多,这是安卓带来的压力。”张毅对记者说,不管是塞班还是IOS, 抑或是安卓,可以看到的是某种时代下生态链构建下的成功,当开放模式打败了封闭模式,免费模式威胁着付费模式,所有的生态构建都要随之进行变革,如果不变 就会慢慢消亡,就会成为下一个塞班。